那是一本巴掌大的小书,封页上写着兵记两个大字。百里凉抽了出来,翻开一看,里头都是一些蝇头小楷,字迹歪扭,但无错字划字,可见写作者的用心。
百里凉粗略的扫了一下,书中记录的都是万富贵这些年的从兵经验以及见闻,后头尚有几十页的空白,在最末一页上又记着一行小字:若贵命休,愿得此书者善加保管。
“咳……”百里凉将小书放进了自己腰间,既然万富贵不想此书陪葬,他就留下做个念想吧。
收拾妥了,霍广提着一个包裹手拿一根短棍也回来了。
“兄弟,万老哥可心大,这包裹里头除了换洗的几件衣服,还藏着好几两银子!”霍广兴冲冲的将手中的银子递给百里凉看。
“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拿去吧,万哥洒脱之人,必不会计较。”百里凉道,他从包裹里头取出一件干净的外衣,给万富贵穿在最外头。
“这……怎么好意思。”霍广嘴上这么说,却不客气的将银两放进了自己的荷包。
“哥,你哪来的棍子?”
“哦,这玩意被万哥裹在被子里,我好奇取出来看,可了不得,这棍子虽然是木头做的,但是手沉,而且韧性足,我拿着敲了一下万哥的床,你猜怎么着,我手头还没使上力气,那床竟然就跨了,神了!你看这上头还有字,嘿嘿……我不识字,兄弟你瞧瞧看。”
“无常棒。”百里凉念道。
“不会吧,这么巧!这当真是无常棒?哈哈,兄弟,你哥我捡到宝了,我早就听闻江湖上有人说灭绝刀无常棒,若得二者之一,当是天下无敌!”
“一个棍子而已,你也信,当真无敌,万哥可不会死的这么惨!”
“他这不是没带在身上吗,万哥也是,我要是有这么一件宝贝,可舍不得离身。”霍广试着将棍子塞在袖内,发现长了一点,转而塞在裤腿里却是刚刚好,而且行走自如,丝毫没有妨碍。
百里凉本来想说那是万富贵的东西,最好一起葬了,转念又觉得自己古板,既然黄白之物带不走,那么任何东西对于一个死人来说都毫无价值了。他又翻了一下万富贵的包裹,里头除了几件衣服,此外还有两枚手绢,上头都绣着同样的一丛牡丹,不同的是牡丹上头一个是太阳,一个是月亮,牡丹的花和叶的颜色也根据太阳月亮的不同用了不同颜色的丝线,绣工精绝,百里凉看着不忍放下。
“兄弟,你喜欢就留着呗!”霍广道。
“也许是万哥的心上人送他的定情之物,我哪好意思留下。”百里凉又多看了几眼,将手绢叠好,塞在了万富贵的胸口。
“那就赶明儿让你家小芳给你绣!”
“你家的花不媚也可以给你绣!”百里凉气呼呼的站起来,他实在不喜欢霍广老是拿他和任小芳开玩笑。
“她?算了吧,我是不会娶她的,宁愿这辈子做个老光棍!”霍广说着去开了窗,往外探了头,瞧见开饭的点已经有人在排队领饭,他便让百里凉等着他,他去领饭来吃。
百里凉随他去了,霍广一走,百里凉从他简陋的包裹里取出针线,拆了被子,准备给万富贵缝一个大布口袋。没有条件买棺材,一个口袋他总能出点力。针线是当年百里凉从村子里逃出来时就一直带着的,他以前不会,后来衣服破了无人帮他缝补,自己也就会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随即百里凉闻到了一股羊肉汤的香味,他以为是霍广回来了,抬头却发现是任小芳。
“凉哥,我在厨房做了一点汤,你尝尝!”任小芳捧着碗的手上还捎着两个馍馍,“这馍馍也是我做的,刚出锅,凉哥你快趁热吃。凉哥,想不到你也会针线,我帮你啊。”
任小芳上来要接过百里凉的针线,百里凉却一侧身避开。
“凉哥……”先前任小芳要给百里凉擦木灰,他也是躲,当时她已经很委屈,现在又这样,她再也难抑失望背过身抽泣起来。
“小芳,我想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百里凉顿了顿道,“我不是你们村的人,当然不会守你们的规矩。我百里凉孑然一身,只求自己能了无牵挂的苟活一日是一日,这辈子,我是不准备成家的。小芳,你是个好姑娘,趁着年轻还是找个合适的人喜欢吧,我们……没缘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长这么丑,谁也不会喜欢我!”任小芳说完扭身跑了出去。
百里凉继续着手上的针线活,对桌上的羊肉汤和馍馍看也不看一眼,既然他不喜欢人家,自然没有资格接受对方的好处。尽管那羊汤的香味十分诱人。
霍广回来的时候,百里凉的口袋也缝好了,他让霍广搭了一把手,将万富贵装了进去,又系好了收口。
“这汤真香啊!”霍广对着那碗羊汤吸留着鼻子。
“你喜欢就吃吧,我是南方人,吃不惯北方的羊肉。”百里凉端过霍广给他打的饭菜,呼哧吃了起来。虽然只求苟活,却也要活得心安理得。
“兄弟,你啥时候出门埋万哥?”霍广一口气吃完了汤意犹未尽的咂吧着嘴道。
“过了子时吧。”
“嗯,子时你还得泡个澡,行,吃完了咱赶紧睡一下,晚上有的忙了。”
俩人吃完,霍广去万富贵的房间抱了他的被子过来,跟百里凉轮流的睡到了接近子时便赶紧的起了床。百里凉去敲了花不媚的房门,让她代为守一下万富贵的尸身,花不媚二话不说豪爽的跟着他去了。任小芳听到了百里凉的声音,躲在被子里呜呜的哭。
进了厨房,霍广手脚麻利,不大的功夫就给百里凉烧好了水,百里凉身上的疼痛感刚刚开始,经热水一泡再一次的被驱散。
泡完了澡,百里凉和霍广回屋,谢过了花不媚,花不媚问他如何处置,百里凉说这就去找个地儿埋起来,说着扛起了万富贵。
“嗯,我可以帮一把手,白天我去逛了一下,有一处地方适合。”花不媚道。
百里凉求之不得,在他眼里,花不媚一个人顶上三个大男人都有多。
三个人扛着万富贵偷偷的从客馆后门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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