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
这日,持雪刚刚梳洗完毕,卸去一身华服与珠玉,未施粉黛。春夜寒凉,她披了件外裳孤零零地坐在窗前,将凌乱的秀发挽至耳后。
她看着这条空无一人的大街,想起了今日午时,长寿坊彭员外家嫁女路过此地,新郎骑着大马,新娘乘着花轿,那般欣喜雀跃。这样的场景,是自己这辈子没法体会的了。
自己曾是小官家干干净净的女儿,幻想着长大后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与他恩爱白首,可如今父亲斩首,母亲自刎,满门男丁流放,女眷堕入烟花之地,自己亦是不能幸免。
这样一个连自由都没有的人,有什么资格谈论喜欢。
持雪用手撑着脑袋,悲从心间涌起,不由叹息。
“好好一个小美人叹什么气。”
持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只见窗外一人如倒挂金钟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灰头土脸,持雪细细看去,他眉眼虽然不惊艳却很清秀,笑起来很阳光,展露一口雪白的大牙,眼角一颗小痣令人印象深刻。
“哎哎哎要掉下去了……”
持雪听闻一惊,眼看他要掉下屋檐,没多想连忙伸出手去抓住他,却看他好好地立在屋外那极为狭窄的梁上。
“骗你的,笑一笑嘛,美人成天唉声叹气是会变丑的。”
“谁告诉你的。”
“我阿姐说的。”段无忧也不见外,攀上窗框坐在沿上,月光从他身后倾泻而来,浅浅地将他影子印在持雪身上。
“你别不信,我阿姐一生气就特别丑,跟个母老虎一样,一般山里的老虎见了她都得绕道走。”
持雪被他的话逗乐了,那些悲伤的情绪瞬间抛到脑后,绝美的笑靥成了夜空下绽放出最美的一朵花。
“这样就对了嘛……喏,这个送你。”段无忧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持雪定睛一看是一个有着异域纹案的陶片风铃,铃铛下方挂着小小的流苏,微微轻起,铃声清脆。
持雪看人的眼光很准,见他不修边幅,身法又并非常人,不难猜测这是个小贼。
“哪儿来的。”
“还能哪儿啊,东市买的呗。”
持雪轻哼。
“好吧,骗你的,就今天嫁女儿那家,我从他们家偷的。”段无忧笑眯眯地说道,“我可没欺负他们,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和永坊那儿有一条巷子,住的都是胡人老弱病残,实在没有能力重回家乡。他们用最后的银两找彭家人做了假户籍,安顿下来,可彭家贪心,一直找人剥削他们,走投无路这才找上了我。”
“你是无忧侠盗?”持雪惊呼出声,坊间传闻的无忧侠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专替穷苦百姓伸张正义。本来以为这无忧侠盗是个三四十岁的武林高手,未曾想是个挂在别人屋檐下的皮猴子。
“不错啊,听过小爷的名号。”段无忧赞许地点点头,“不过我只能替他们劫回一部分,也就够他们生活一年。这风铃我瞧着像孩子们所做,他们连这个都抢,真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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