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行李放在一边,站在路边读了那篇文章。我惊呆了,整整四页,上面有城区那些最丑陋的地方的照片,唯一一张有人的照片就是我和蒂娜那张,那是一张非常漂亮的照片,背景是破破烂烂的房间,但显得我们俩很精致。写那篇报道的人没有提到我的小说,而是利用它来讲述“索拉拉兄弟的地盘”的事情,这个地域很具体,也许和新的克莫拉组织相关,也许没有。文章里没有提到马尔切洛,只是侧重讲了米凯莱,把他描述成一个非常有野心,视野开阔的男人,他会根据生意需要投靠不同的党派。什么生意?《全景》杂志列举了一个单子,把那些合法和非法的买卖都提了出来:酒吧兼甜食店、皮货店、鞋厂、小型超市、夜总会、高利贷、倒卖走私香烟,销赃、毒品,还有在地震之后介入建筑工地的事。
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做了什么,我怎么能那么不慎重。
我在佛罗伦萨写这篇小说时从我童年和少年的经历里汲取了一些事实,我当时没觉得危险,那是因为我身在远方。从佛罗伦萨的角度来看,那不勒斯几乎像一个想象的地方,就像电影里出现的城市,尽管那些路和街道是真的,那也只是各种爱情故事和侦探小说的背景。我搬回这里之后,每天都能见到莉拉,我对这里的现实产生了狂热,虽然我没提到这个城区,但我讲的是发生在这里的事。我应该是过于夸张了,现实和虚构之间的关系扭曲了:现在每条路、每一栋楼都可以辨认出来,甚至是故事里的许多人物,还有那些暴力事件也许同样能被辨认出来。那张照片证明了我写的那些东西真是存在的,而且是发生在一个非常具体的区域,这个城区不再是我写作时虚构的一个地方,而是真实存在的。这篇文章的作者根据这些照片讲了一个故事,他甚至提到了堂·阿奇勒还有曼努埃拉·索拉拉被谋杀的事情,尤其是在最后这件事上,花费了很多笔墨。他推测,那是克莫拉家庭之间的矛盾产生的结果,或者是“出生在这个城区的危险恐怖分子——前泥瓦匠、前共产党支部书记帕斯卡莱·佩卢索干的”。但我在小说里从来都没说过帕斯卡莱的事儿,也从来都没有提到过堂·阿奇勒和曼努埃拉的事,我从来都没有描述过卡拉奇家的任何事情。对于我来说,索拉拉兄弟只是一个影子、一种声音,让我可以临摹他们说话的方式,他们的手势,有时候是暴力的语言,但整体上,这部小说是虚构的。我不想谈论他们做的那些事,我的小说和“索拉拉的地盘”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写了一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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