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世杰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时,不觉愣了一下。不等他说什么,那个陌生人便口气急迫地说道,牛帅快死了,你们快来见他最后一面吧。听了这话,段世杰忍不住怒吼了一声,你放屁,你知道在和谁说话吗?可是,那人并没有被他吓住,继续说道,你不是叫段世杰吗?你不是牛帅的战友吗?
段世杰以为遇到了骗子。前不久他还和牛帅通了电话,牛帅说病养得差不多了,火锅店也要在县城里开张了,两个人在电话里说得热热闹闹的。牛帅还说,店一开张就到北京去看升旗,这事已经拖了两年了,主要是让病拖住了脚。段世杰还听到一句“死不瞑目”的话,当时并没有在意。在新训大队的时候,牛帅就说自己有九条命,因为他这么乐观,连鬼也发愁。
但当段世杰在电话里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脑袋不觉轰的一声,竟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人是牛帅的叔叔,他说牛帅根本不想告诉他们,是他瞒着牛帅打来的,因为牛帅有事没事总说起他们,所以他偷偷从牛帅的通信录里找到了他们的电话,第一个就打给了他。
段世杰听了这话,将信将疑,冷静了一下,还是想先给牛帅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不料,电话那端的陌生人叹了口气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牛帅从医院检查回来,就停了电话,谁也不想见了,只盼着早点儿了结自己,也不想再拖累家里了。
从对方混乱的叙述中,段世杰总算弄清楚了,牛帅怕家里花钱增加负担,一直用土方子在家里养着。后来,家人终于发现他经常处于昏迷状态,这才把他送到医院进行检查。最后,大夫看了看拍的片子说,至多还有两个月的活头。牛帅醒来之后知道了这件事,叫家里人不要告诉任何人,之后他不但放弃了治疗,竟然连饭也不吃了。
段世杰听到这里,心里立时紧张起来,当即决定起程看望牛帅去。
牛帅,你这个浑蛋,瞒得我们好狠啊!都到这步田地了,还硬撑着自己的面子。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火锅店的事也是为了逗他们开心才编造出来的呀!
崔成和李英俊正在东厢房进行常规的队列练习。李英俊已今非昔比了,他成了今天的教官,正在纠正一个士兵持枪的姿势,口令喊得清脆而坚定,此时的崔成就站在队伍当中。他们专注着自己的每个动作,已经浑然忘记了外面的世界。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们演练。如果没有那次意外,此时牛帅一定身穿帅气的礼宾服,手持闪亮的礼宾枪,与他们并肩而立。
栏杆外有不少游人在围观拍照。段世杰捺着性子,努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静静地等着他们下操的那一刻。
自从崔成和李英俊进入国旗班之后,三个人并不经常见面。段世杰很少过来,他连后备大队也没能进去。一走进这里,他的内心就隐隐作痛。五个人当中,他和牛帅都没能成为国旗手,而牛帅甚至连升旗都见不到了。一想到这儿,他的胸口就像有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其实,李英俊和崔成的第一次升旗仪式段世杰都来到了现场。当李英俊通知他时,声音是那么兴奋,他却借口有公务说去不了,其实他都偷偷地在底下远远地看着,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想起了在新训大队的日日夜夜,仿佛看见他们五个人站在一个方队里,各种情感纷至沓来,而现在他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他忍受不了记忆与眼前现实的折磨,既美好又令人伤感。
那个时候的他自以为聪明,用功不够,白白浪费了眼前的机会,而也正是因为他的“聪明”才得以进入总队的机关,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安慰了。
那时的李英俊还只是个内心柔弱的大孩子,他在他们面前不知哭过多少次,每次说话的时候,他总喜欢摸着自己的脑袋,生怕说错了什么。没想到几年下来,他竟成了一名坚强成熟的战士。还是朱光明有远见,他早就预言李英俊是他们当中真正的战士。而崔成这个强悍的家伙,好像什么事情都压不垮他,总是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可惜的是,听说他就要复员了。
崔成和李英俊听队长说总队有人找他们,就在接待室等着,早猜到十有八九是段世杰。可是当他们跨进接待室时,立时怔住了。他们看到,此时此刻,段世杰正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里有一种莫测的东西。崔成摘下帽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问道,世杰,发生什么事了?
段世杰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急促地说道,牛帅快不行了,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两个人愣了一下。李英俊以为他在开玩笑,知道他有捉弄人的本事,无论说什么都那么一本正经的,让人难辨真假,但他总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吧?
实话告诉你们吧,牛帅最多能活两个月。段世杰狠狠心,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崔成立刻走上前来,望着段世杰急切地问道,怎么可能?上个月我和英俊还给他打了电话呢,他说身体早就没事了,正忙着开店的事。
段世杰说,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检查出来得了急性白血病,他给我打电话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
李英俊这个时候才终于相信了段世杰的话,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崔成强忍着,好歹没有让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段世杰一边按住李英俊的肩头,一边说道,英俊,别哭了,还是赶紧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吧,我们要尽快见到他。
崔成简单地想了一下,说道,我们马上向中队请假,只要朱光明一到,我们就随时动身,不能再耽误了。
李英俊这才擦干了泪水说道,我这几年存下的津贴都带给他吧!
崔成说,钱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你们两个都不富裕,我还是找我爸想办法吧。
第二天,段世杰才等到了朱光明的电话,他正陪着母亲在英国做一笔服装生意。听上去,朱光明的嗓子有些沙哑,好像没怎么睡好。他问段世杰有什么急事,段世杰便直来直去地说道,告诉你一件大事,牛帅快不行了。
一听这话,朱光明好像被惊醒了一样,提高了声音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他不是好好的吗?前一个月我们通过话的,到底怎么回事?
段世杰说,是牛帅家里人捎来的消息。朱光明在电话那头沉默地听着,末了叹了口气说,怎么会这样呢?我马上订回国的机票,最晚后天到,部队那边的事你们几个商量,别的事我来处理。记着,你们一定要等着我啊!我现在就去处理手头的事,回去再详细说吧。我们欠牛帅太多了。说到这里,朱光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朱光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那么冷静。他说得没错,他们挺亏欠牛帅的。自从牛帅受伤回家之后,他们都很少联系他,反倒是牛帅经常打来电话,说他经常梦见他们几个人在一起的情形。段世杰心想,这次一定要让牛帅真正体面一次,他一生受的苦实在太多了。
又堵车了,前面有段路正在打补丁。手握方向盘的段世杰不由自主地想着牛帅的事情。崔成和李英俊坐在车的后排位置,两个人一路上也没说上几句话。今天早晨,朱光明一下飞机就打来了电话,让他们去他所指定的地点会合。
三个人一路上都各自想着心事,他们要为自己的战友尽可能多地做一些事情。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朱光明说的那座大厦。那一排建筑精巧地连接在一起,像一只弹匣里有序排列在一起的子弹,一样的颜色,远远看过去十分奢华。
几个人见面的地方在一间微型会议室,这间会议室直接通向朱光明的办公室。朱光明此时正在处理公务。会议室墙上挂着几幅照片,其中一幅就是七班在新兵营的一张合影,合影中的牛帅比谁都笑得开心;朱光明还是一脸心事地站在一侧。屋子里的加湿器正喷出一缕缕蒸汽,这时,秘书走过来,一边给他们让座,一边将沏好的茶水端了过来,微笑着告诉他们说朱总一会儿就到。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心想,朱光明现在的派头可真不小。
不一会儿,几个神情严肃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个个显得十分干练。朱光明随即关上办公室的房门,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他的腰身还是那么挺拔,只是看上去神色有些疲惫。他和三个人打过了招呼,旋即就将身体陷进了沙发里。
朱光明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保持着那个引人注目的形象,像一个永恒的招牌,一张白皙的保养良好的脸,眼睛总带着一丝倦意,衣服永远是那么挺阔干净,举止悠闲而成熟,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连他凝神思考时,都显得那么高贵从容,令人敬畏。
崔成叹道,你现在好大的派头啊!
朱光明笑笑,漫不经心地说,这都是家里摆的花架子,看着热闹。我们还是说说牛帅的事吧,部队那边都安排好了吧?
崔成首先说道,我和李英俊的假请下来了。迟班长听到信儿,原打算赶过去,因为有特殊任务在身,特意派人捎来慰问金和一封信,嘱咐我们一定要组织好这次活动。国旗班的兄弟们还为他捐了款。听了这事中队长非常感动,马上上报到了支队,支队领导更加重视,说这是一个教育官兵的好典型,要专门为牛帅举行一次特殊的升旗仪式,为此还特别联系了省武警总队,请他们抽调当地武警支队一个班的国旗手,配合参与这个活动,还要求安排省电视台的记者进行采访。那边都安排妥当了,一切都听从我们的调遣,这次活动主要由李英俊来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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