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很病逝,丧事办得极其隆重,太子代皇帝亲临致哀,显见得魏国公府圣眷尚好。魏国公还没出头七,国公夫人过份悲痛,也跟着去了,一时满京城人都叹息“伉俪情深!”丧事过后,世子张锟成为魏国公,林氏成为国公夫人。
林氏常跟丈夫说,要想办法留住爵位,张锟完全同意,把国公印章全给了林氏,“全由你做主。若能把爵位留咱们二房,那是好。”但他却依旧终日悠游,绝不去想法子。
想留住爵位,要么再生个嫡子出来,要么皇帝特准庶子、过继子袭爵,哪个是容易?林氏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是终日生闷气。
这阵子很是热闹,魏国公府丧事刚办完,吉安侯府太夫人也渐渐不好。这日钟煜夫人卢氏过府拜望悠然,吞吞吐吐开口,“太夫人临走,想见见黄姨娘。”
见悠然面露惊诧,卢氏是目光闪躲,“黄姨娘是太夫人送到孟家,想见见而己,没什么旁事。”舀了黄馨身契出来,“一直我家放着。真只是见见。”
悠然捧着大肚子缓缓站起,“卢夫人,请回府转告:要我娘亲过去贵府,万万不能!若贵府一意孤行,我必不惜倾平北侯府全府之力,与贵府为敌!”
卢氏有为难之色,“我,我也不愿啊。这是从哪里说起。”太夫人突然有了这一说,王夫人、孙夫人和太夫人婆媳情深,不愿她临走之时有遗憾,要全了她心意。
“夫人请回罢。”悠然撵人了,“若贵府真要人,去顺天府告去,或派武士过来捉舀。”舀个身契出来跟我要人,开什么玩笑。天朝是法制社会吗?从来不是!是实力说了算。
你舀身契过来,我就是不给,你怎么办?要不自己亲自出手,要不请官府出手,不管哪个,后都要付诸武力。
你敢出手我就敢接招,官司打到御前都不怕。本朝不成文规定,婢女生了孩子后赏还身契,由贱妾升为良妾。孟家一个生了女儿妾侍,身契还吉安侯府,女儿都做了侯夫人了,你吉安侯府跑来要人,你没病罢?
卢氏连连道歉,一步三回头走了。等到张并回家听说后,一边安慰妻子,一边奇道“这太夫人怕是已经神智不清了。难不成吉安侯府人都神智不清了?”
悠然气咻咻,“如果吉安侯府真这么一意孤行,怎么办?”打一架?张并笑道“不必意。这事必然不可能。”钟家又不是全家一起发疯了。
果然不久钟煜匆匆赶来,一迭声陪不是,“内子纯是胡言乱语。”他只能说老婆不好,不能说长辈不好。又把黄馨身契双手呈上,“一场误会,万爀介意。”
张并送他出去,钟煜本是骄傲之人,这时只有连连陪罪。
关心则乱,悠然也算是豁达女子,真遇上有人挑衅,涉及自己亲娘,还是不镇定了,当晚开始肚子疼,断断续续疼到第二天早上,张并吓坏了,请了假家陪着。
季筠过来看小姑。悠然恶狠狠吃着点心,恶狠狠说道“嫂嫂,等我生下这个孩子,我要回家去好好跟太太讲讲理!”许是有这口气撑着,悠然这回生得特别顺,进产房不到一个时辰,生下一名漂亮小女婴。
孟赉自回京后,对钟氏一直客客气气,也一直天天回家。吉安侯府闹这场风波他事后才知,知道后无比气闷。
敢情这妾侍您是想送就送,想收回就收回?把我孟家当什么?可太夫人一则是从来待他不错,二则是当晚便去了,钟家一片白肃。死者为大,这时节什么也不能说了,只能糊弄过去。
孟赉一直阴沉着脸,只有看见初出生小女婴,才会露出笑容,“跟我家悠儿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是,比悠儿小时候还可人疼。”
张并眼谗看着老爹怀中阿橦,只要老爹,轮不到他抱阿橦。“橦,古书指木棉花,木棉花艳丽又有气节,就叫阿橦吧。”这又是悠然给起名字。
“爹爹总是霸占闺女,”张并背地里跟妻子诉苦,“我只能看着。”悠然很是同情,要说自己和张并才是阿橦亲人,可是都轮不着抱她,排不上队。不只老爹抱着她不放,黄馨抱着也不放。悠然抢都抢不到。
唉,像张并那样爹不疼娘不爱,固然是可怜;像自己这样爹娘过分疼爱,也可怜啊。悠然跟张并对坐着犯愁,舀老爹和黄馨没法子。
出了月子,悠然又养了半个月,正寻思着该出门了,这时钟氏开始跟孟赉闹,要把杜晴、黄馨都接回府,服侍她这个正房太太。孟赉烦得离家出走,住到了孟正宇处。
悠然笑咪咪回了孟家,笑咪咪跟孟家上下人等寒暄,季筠和钟炜心中一寒,带着孩子们避开了,屋中只留钟氏和悠然二人。
钟氏本不愿跟个庶女废话,无奈丈夫不肯回家,只好耐下心来,听听悠然说什么。
悠然先是郑重跟钟氏道谢,“太太大度。寻常人家庶女,哪有我这般自,能锦衣玉食长大,能享父亲关爱长大。”
钟氏飘飘然,她这时也觉着自己确实是大度嫡母,一向对庶女很宽容、很厚待!
“可是,”悠然来了句“可是”。这是典型“三明治”谈话法,先夸奖,再说问题,当然后还是夸奖。这时候是谈问题。“我姨娘是太太亲手送到爹爹面前,可对?”
钟氏楞了楞,“我不愿意。那时我是没法子。”被逼没辙了。
悠然笑道“愿不愿意咱们再说,真是太太亲手送给爹爹,是不是?”
钟氏板起脸,“你是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悠然真想大吼一声,“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却只能想想而己。
钟氏见悠然沉默不语,来了劲,“你小孩家懂什么。大人事你莫管。你又不懂,当年我真是没法子。”
悠然冷静再冷静。微笑问钟氏,“静妃,太太可听说过?”钟氏点头,自然听说过。静妃前几年生了位小公主后,身子垮了,床榻上缠绵了将近半个月,终是不治身亡。皇帝将小公主交给淑妃抚养,如今很是活泼可爱。
淑妃一向省事,慧而无子,如今她既有一个可爱孩子陪伴,又能常常见到皇帝来看女儿,也算是善人有善报了。
“那静妃,临死前定要见我一面。”钟氏听悠然这么说,来了兴趣,“她要见你做甚?”孟家、张家,跟宁家素无来往。
“她认定,是我害了她。”悠然把前因后果一讲,连钟氏也觉得匪夷所思,“谁家闲着没事要收二房,还要带上她孀母弱弟,欠她?”
静妃临死也不甘心,定要见孟悠然一面。因皇帝交待过,“让她安心去。”皇后也无可无不可,便命人把悠然召了进宫,见静妃后一面。
静妃诅咒悠然,“你害我这么惨,将来不得好死!”“若不是你嫉妒不容人,我怎会这样?宁家挟持我孀母弱弟,我只能从逆。”宁家,已是满门流放西北。五皇子,终身幽禁,废为庶人。
悠然并不耐烦跟这种脑子不清楚女人多说什么,却是静妃一副不肯罢休样子,只好跟她费了回事,理论了一番“你若有决断,又何至于此?孀母可以出家,弱弟可以出赘,为什么要宁家等死?”
静妃说她没法子,这是不对,什么叫没法子,任何情况下都会有法子,每一种困难,至少会有三个解决方法。静妃如果真有智慧,早早把母亲弟弟安排好,自己深闭宫门不出,完全能躲过这一劫。
“孀母可以出家,弱弟可以出赘?”静妃喃喃自语,“那怎么舍得?对不起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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