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咽喉仿佛也被浓雾沾染,声音低哑着转身,将方才话前苦涩很好地遮掩过去。
“皇都民巷中一直流传一首鬼谣,不知你可听过。”
“……”
少年虽自小就远离俗世繁城,但也曾听师父提起“折夜军”的名头。说这是贵人的私军,专替皇家杀人埋尸、刺探监视,而鬼谣正是唱的他们。
“折夜军、折夜人,只见尸骨不见魂,尤闻嚎啕散四野,山南海北无归坟。”尚溪知轻念鬼谣,字句却咬得极重,像是憎恨,又像是痛惜。“我十二岁就入了折夜军,如今也有十余年了,那时候几两银、一捧白米就能收得自愿加入的孩童。”
庄家避开人群从招兵的监头手里拿过钱银,笑呵呵将小尚溪知推向前。他站在楼梯拐角的阴暗处,耳边净是客人们掷骰加码的吵闹声。
“这小孩机灵得很,头脑活络有眼界,绝不会给您惹麻烦。酒摊旁那个算命瞎子还给他摸过根骨,夸他是习武的好苗子。”
监头在庄家天花乱坠的夸赞里瞥了小尚溪知一眼就往回走。
他什么话也没说,擦去下巴被鱼腹溅的血渍,自从容跟上。那时他觉得折夜军的佩剑比赌桌上的金盘更闪,透着嗜血的寒光,轻轻一挥便能抹掉一条性命。
可比做个福禄间的招客小鬼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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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刚过,雨露打湿幕僚罗生的裳角。待他踏上那陡峭石阶之时,山风忽而变得鹤唳萧索,又疾又冷地掀开衣袍。
“这灯还没被取下吗?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见人,当真是就寝易而下地难,懒病多犯……”
站在牌坊旁侧的护卫摇摇头,万般无奈答:“东家……许是昨天筹备孔明宴太累了吧……”
这牌坊可以说是尚溪知的地界,因是用人做灯免不了剥皮煮血弄得阴气血腥,城主从不愿来,有事只叫罗生来知会。但忌讳诸多,又不可轻易敲门高喊,便商定在黑门边槐树枝上挂一盏羊角灯,若尚溪知看到了自会取下去城主处复命。
未等罗生再多骂几句,便见尚溪知打着哈欠开门,睡眼惺忪的模样。
“尚公子好瞌睡。城主有请,莫要耽搁。”
他并不理睬,只自顾自理好衣袍,绕过人大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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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已在尚坊喝茶等候,昨夜他亦安眠,今晨送过元家后便想找尚溪知聊聊,奈何人没宿于尚坊。
“这院墙还真是安静,就是连个人气儿都没有。”
罗生边嫌弃尚溪知房中凌乱摆设边小心翼翼奉茶,接话道:“尚公子不一直这样随性么。”
堂间院内最多的就是灯笼,桌椅虽无尘,却也显空落寂寥。城主叹息,不由想起初见尚溪知的场景。那时他和辛尘两个半大孩子瑟缩在岷湖边等人救护。三月三湖水仍寒,尚溪知紧紧抱着辛尘给人取暖,身子快要冻僵,瑞凤眼却像是起火般直勾勾盯着护卫的刀尖。
“你叫什么?”
“我没名字……不过福禄间的庄家们都唤我三十……”
城主掏出一块玉牌递给他,“你救了阿尘,理应重赏。这是我北府入府令,日后你若想,可持令来,敬月门自会为你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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