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微微侧头,“据说益州万年前本是毒瘴山林,神魔大战于此,将益州给撞出一个大坑来。而后神族大败魔族,见此地生灵涂炭,便种下一棵可净瘴气的树,自此益州才渐渐成这福地洞天。而这棵古木就在无量观的后山,祈平安、求姻缘最是灵验。”
谢怀安点头,“竟还有此等传说,我在此一年有余,却不曾听闻。”又笑问:“那姑娘这是要求姻缘?”
苏絮步子一顿,“公子这是哪里话,也不见得世间女子皆欲倚仗夫郎。我来此自是为求神仙佑我母亲平安。倒是谢公子,既有钱财,又有姻缘,也不见得贵体有恙,端端无事,到底是来消遣我的么。”
说罢此言,她又加快了步子。脑后绯红色的涤带扬在风中,勾连着谢怀安的目光。
谢怀安轻笑一声:“姑娘莫气,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轻薄怠慢了姑娘。”
说着,他两步跟上去,伸手去够那抹明艳。涤带乃绫罗所制,自谢怀安掌中流过,软若潺涓,一时间令他心中有些酥痒。
苏絮蓦然回过头来,丝丝山岚撞进了谢怀安眸中,他忙缩回手,将胳膊背在身后,佯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二人行至曲廊尽头,又逶迤行过一水廊,方向与乌金卫所居之地恰好相反,谢怀安这才松了口气,跟着苏絮继续步入曲径,这才来到古木处。
此木树身粗壮,约莫得□□及冠男子合抱才将将能环树一圈,除传说外,亦不知是何人何年所植。
时维初春,虬枝上只有星散碧芽妆点,若是深春,便可见其亭亭如盖之状。
交柯或横斜、或参天,皆挂有朱红布条。高处好些布条经疏风骤雨,褪去了年华,苍颜衰败,在风中飘摇。但低处却以稠密新红交错,铺于清枝上,满树吊红。
苏絮行至台案处,小道士递与她一条红布。几朵墨梅小楷从苏絮笔下生出,书曰“天遂人愿,无量寿福”。
谢怀安探头来看,想着方才惹了苏絮不快,这便赞道:“字如其人,果真如是。”
苏絮抬眸瞥了谢怀安一眼,泠然道:“恕小女耳拙,实在听不懂公子是何意思。”
她早年练了几年行书,皆不为人愿,想来是品性所致,总拘束于一席之地。无奈之下,只得转而学了小楷。她不喜小楷拘囿之感,反羡行书狂而有序。
谢怀安不明其意,只当她在客气推辞,又挥袖道:“我也要一张。”
小道士亦给了谢怀安一条,抬眼便见苏絮拿着布条要去挂,忙止道:“姑娘,您还未付银钱呢。”
苏絮倒是将此事给忘了,可周身一摸,她身上哪儿有银钱。钱袋在雁回那儿,而雁回......被她使唤去拿药了。
谢怀安见苏絮面上浮起一层窘意,便咂嘴道:“小道士你急什么呀,人不是还在这儿么。先待人姑娘挂了红布条,再给你也不迟啊。”
他一手撑在桌上,起初还耐心地效仿苏絮一笔一划地写小楷,可答了这小道士的话后,笔下字形便婉若游龙飘然。苏絮不会的行书,他会,可苏絮会的小楷,他是真没耐心。
谢怀安面上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可内心却犹如火上蚂蚁。苏絮未带钱袋,他也未带。
苏絮只以为谢怀安可帮她付银钱,心中便安然拿着布条,已顺着竹梯爬了两阶。
谢怀安回首一看,只见她衣裙在云海里飘摇。他心中一紧,仓促收笔,拿着布条走了过去。
春时不深,但春雨繁多。竹梯上已长了好些苍碧青苔,稍有不慎便会踩滑。
谢怀安望着苏絮,“你非得挂那么高作甚?”
苏絮未答,一旁的小道士却笑着:“挂得高些神灵才能看到嘛。”
谢怀安不予理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望着苏絮。
苏絮踮脚踩在竹梯上,伸手去够那高枝儿,好不容易才将布条系上去,见着红布条在一众褪色的布条中飘摇时,苏絮这才会心一笑。
谢怀安走到苏絮旁侧,将自己手中的红布条高高举着,又轻轻扯了扯苏絮的衣袂,“苏姑娘,挂得真好,能否帮谢某人也挂一个。”
苏絮扭头往下看,脸上正挂着笑,对谢怀安道:“心诚则灵,你不亲力亲为,何谈心诚?”
此间雾霭沉沉,山风匆然,扰动着红布条下悬着的金铃,又是一阵琅琅清音。
谢怀安一手抵在唇边,闷笑一声,摇头道:“我看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苏姑娘,你就帮在下挂一挂罢。”
“好吧好吧。”苏絮无奈从谢怀安手中捞过红布条,铃声悦心,将其挂在了与自己方才挂的红布条旁侧。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苏絮很快便将它挂好了。
挂好之后,苏絮扶着竹梯,小心翼翼地下梯子。方下一梯,苏絮的脚底便滑了一下,幸而她只是略微试探,每一步她都会踩准了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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